type
status
date
slug
summary
tags
category
icon
password
comment
kicker
Progress
昨天下楼取水时，看见一名男子正坐在楼梯的出入口石阶处。年约六十岁，衣着褴褛，旁边放着一碗素面条，正准备进食。
我平时喜欢快步下楼，但当在楼梯转角处看见他时，就被心里的“不好意思”挡住了，因为我需要主动开口让他“借过”。
从远处看见他短小模糊的双臂，我才意识到他是一名残障人士。此时，我的“不好意思”加上了省略号。
我隐约觉得：“不好意思，麻烦请让一下”这句话，在他心里或许会被直译为语气并不友善的：“请不要挡着我的门口”。
于是我放慢了下楼的速度，用大概一秒的频率间隔，轻声用水瓶碰撞楼梯的铁护栏，刻意制造不经意的声响。
（虽然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洞，但有节奏的声响总有一种舒缓感。）
当我正要打开出入口的门栏时，他已经有意识地提前把食物挪开了。
我低声说道：“不好意思，麻烦请让一下”，没有正眼望向他。他只是稍微挪开了一下身体，也未能及时作回应。
我等不及完成关闭门栏的动作，需要压缩“不好意思”的空间，直接跳下五个石阶，径直离去。
同时，我瞄到了石阶上放着一个不锈钢杯，里面装着多张一元零钱纸币。再结合他的残障，我心里私下确认了——他是一名乞讨者。
（此时我想到楼梯口常出现的流浪猫。不是为了比拟，也无意贬低。而是他们不约而同地，都选择了这楼梯口——在喧闹街道里，可以稍作栖息的角落。）
在拿水的路上，我想到可以把平时放着不用的零钱收集起来，回头给他一下。“既可顺便把零钱用掉，也可助人”——当时心里圆满的想法。
当我返回时，他仍在，还在吃着碗中的面。
我再次低着头，低声说：“不好意思……”刻意延长停顿，尽量不想重复后半句的“麻烦请让一下”。
这次他抬头回应了：“啊，不好意思。”他才察觉到“又挡着人家的门口了”。与往常一样，我简单地回复：“没关系”。
我匆匆返回楼上放下水瓶，把平时散落四角的零钱收集了一下。我尽可能地收集，凑了起来，不到十元。
在下楼的过程中，我思考着要怎样表达：
“你好，这里有些零钱是我平时不用的，给你一下。”
“你好，给些零钱你，我平时很少会用得到的。”
我把两张一元的纸币包在了五元的外面，再在脑里模拟了一遍给钱的过程，同时把多余的用字语气删掉（像我平常学习写文字时做的那样）。
但当我下到楼梯转角处时，出入口的石阶已经切换回往常的空荡。
三分钟不到的时间，我们错过了彼此。
我感到失望。
失望来自他错失了一次“收入”，也来自自己那份辗转却未能完成的“心意”。
回头想，“没关系，你继续坐着吧”，才是我心里真正想完整表达的话。但我省略了后半句。
忽然间，我不知道该把零钱放回哪里。我仍随手放到了一角，这次是靠近门口的一角。
或许有天，会有同样的相遇。而我会提醒自己完整地表达。
🙋🏻♂️ 附记｜关于表达，我仍在学习
我的大脑有一个节奏：先观察、再思考、再行动，而表达，常常是最后的步骤。
而我的口头表达常习惯性地不完整，或直白、或迂回、或省略。
想起在和AI探讨成长的深层对话中，它分析到我一生的处理模式像是这样的：
“不追问、不表达，先维持结构、建立秩序，成为一个可以运作的人。”
过去从未想过有这样的结论。但“表达”确实在成长环境中像被静音了。
现在我不得不反思和重新学习“表达”。
希望慢慢把它的次序往前移。
使它能变得完整，不再被轻易省略。
- Kaho 2025.5.1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