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补丁

一个陌生老人的请求,一种关于自己老去的熟悉想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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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,我在街上停下来帮一个陌生人。 她七十七岁,一个人住。 而我也在那一刻,默默量度着“变老”这件事。

打断

那天下午,快到游泳馆门口时,一位老妇人(阿姨)突然拦住我:
“年轻人,可不可以帮我调调电视,好像坏了。”
我并没有想太多,立即就答应了。
她当即就转身带路,我甚至来不及看清她的样子,就跟着她进了屋。

上楼

狭窄的木楼梯只容一人通过,倾斜得厉害。
我跟在她后面,一步一步小心地往上爬。
有几级踏板踩下去会发出吱吱声,那是老旧城区住宅特有的声音,
其中还夹杂着我作为不速之客的脚步声。
我半开玩笑:“你不怕我是坏人吗?这么随意就让我进屋子。”
这句提醒,起初是出于善意,
也暗中希望她会说一句:“你看起来不像坏人啦。”
但她只是随口回应:“没事啦,就只是看看电视嘛。”
那语气像是街坊间的日常招呼。
可我隐约感受到,对她而言,
这件“请人帮忙看看电视”的小事,可能已经没有太多选择了。

二楼

楼梯口处,一只大橘猫被绳子绑着,
在狭小的桌面上来回踱步,不停地叫。
它大概意识到我是陌生人,对着我叫得更大声。
阿姨经过时随手摸了摸它。
而我平时一见猫总会想逗一逗,
但这一次,我没有。
二楼的空间让我感到有些不适。
并不是因为杂物四处堆放的狭小局促,
而是这个空间好像没有人的声道,却充满声音:
楼梯的吱呀、猫的叫声、甚至连堆叠的杂物,似乎也在发出自己的响动。
我不确定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太过煽情,
但自从踏上二楼后,我就本能地不太想主动说话了。

电视

电视放在勉强称得上“客厅”的一个角落,
更像是房间中剩下的一个空位。
眼见的地方几乎都堆满了东西,
那台三十多寸的电视反而显得特别清楚、突出,
是整个空间里最清晰的物件,
我更想说像是唯一还能撑起日子的存在。
阿姨说电视是新的,但现在收不到频道,
“怎么都调不回来。”她有些无奈。
屏幕卡在一个付费频道的接口界面,
我拿起遥控器,按了一下“返回键”。
不到两秒,画面就回来了。
“啊,是广东卫视台,我之前一直在收看的。”
她松了一口气。
我接着教她以后遇到同样情况可以怎么处理,
但对她来说,按一下“返回键”或许也是一件复杂的事。

下楼

在她送我下楼时,
我刻意说了一句:“现在这些电器越来越复杂了,有时连我自己都搞不懂。”
这一次,她的语气明显重了些:“是啊,我都七十几岁了,搞不懂这些。”
她停了一下,又补了一句:“七十七岁啦,一个人住。”
语气仍然像在说家常,
我没有回应,只是点了点头,说了声再见,便离开了。

镜子

其实我也常会想像自己年老时的生活,
虽仍希望自己能组织家庭,
但好像也有一定的可能,
会是那样的生活。
一个人住在老旧的房子,养一只猫,
关于生活的小事,不得不在街上叫住一个陌生人来帮忙。
但,这不就是每个人都有可能会走到的一种生活吗?
 
离开她家之后,我终于刷卡进了泳馆。
一池蓝色的水让我感到自由。
但刚换好衣服,就发现——我忘了带泳帽。
站在更衣室门口,我愣了一下。
没有泳帽不能下泳池,
只好换回衣服,又走出泳馆。
有点自嘲:
最近,自己的记性是在变差了吗?
也许我也在慢慢变老了,不就是这样吗?

补丁

第二天,
再经过她家门口时,木门紧紧地关着。
那一刻我才察觉,原来她家的木门也像楼梯一样窄,
比起两旁住户宽敞的大门,
那扇门更像是一块贴在墙上的木质补丁。
我忽然在想,
人生到了最后,
到底是在努力创建什么,还是在尽力修补什么?
我尽量不让自己去思考这些太大的命题,
但我心里明白,
生活里需要修补的东西,
比想象中要多得多。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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